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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猫鼠猫】三会白玉堂 (四~完)

沙沙生贺!一个将近四个月的坑,在许诺的后一天完成啦,感觉自己棒棒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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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正文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(四)


    我们总去冷的地方。夏天我们也出去,但只让人记得冬天坐火车,从里昂到别处去。里昂靠山,铁轨总依山而行,山边奔泻而下冻住的泉水。现在想想还是很怀念。欧洲的一大好处,是日月走得很慢,像融化的冰从屋檐掉下来,一滴一滴。这样之所以是好处,是过了几年,甚至几十年,事物都没有什么变化。我回到这里,觉得什么都没有变过,只是我老了。倘若要玉堂回到国内去,他恐怕不认得——我们一同吃过的酒楼已不在了,可翻墙的地方也被封了起来。但好在他不会像我一样老去。


    每到一处,我们都买些明信片。玉堂说要寄给他美国的朋友,但我没有许多贴心朋友可以寄,玉堂便提议可以寄给自己。我觉得有理,就写了里昂的地址,言谈间已经将那里当成家了。最终我们又忘了寄出去,只得带回来。    

    我们去了许多地方,但我所喜欢的还是里昂周围,在安纳西湖畔散步,低头看雪山在湖里的倒影,或者在格勒诺布尔城里闲逛,抬头看拥抱小城的山脉。玉堂说我是仁者,因为“仁者乐山”。我猜他是想让我赞他是智者,就偏不遂他心意。他见我喜欢,便也经常陪我去。


    一次在雪山上,我们起的很早。太阳从雪山背后升起,先给连绵的山巅镀上细细金边,接着越来越璀璨光亮,等太阳恰恰好在山边上,整片山脉便向天空探出万千光芒,庄严巍峨如圣明。玉堂说,印度教有位善良的女神从雪山上来。想来喜马拉雅山的日出应当与这阿尔卑斯的一样壮美?玉堂又说,印度教的神袛大多是善凶两相的。这位女神的化身也有些血腥的祭祀习俗。他突然这样说,使我敏感起来,心里有些沉重。他又接着说道,惩恶扬善这件事,自古来不成功便成仁之类的话。

    他一直是憎恶分明的人,而年轻的我总觉得这样想太偏激,也太自负。那天我们不欢而散,一天后,却又不知怎地高高兴兴回家去。我们要是一直不说话,玉堂就只有外卖吃,而他是决计不肯的。


    玉堂对家务基本上一窍不通,勉强可维持不致饿死冻死而已。每次扫除,也老大不乐意。但百般诱骗他一同家务,也不失乐事。

    玉堂有许多好笔记本子。他是像少爷样养大的,吃穿用度讲求精致。在我看来,未免显得浪费。那许多本子,据他称,都只有一二页是写着的。玉堂说他本想记录自己读过的书,看过的电影,吃过的好餐厅,奈何看过的书和电影大都不好,故不作记录,以免玷污他昂贵的本子——这是胡话。我提醒他,他也偶尔读过一两本使他欣喜若狂的书。玉堂便做大哲人状,曰他看过的好书,概记在脑子里,写出来又是玷污那些“不可说”的灵魂了——这也是胡话。


(四点五)


    我本以为时间会就这样一直缓慢流淌下去,刻意不去提及回国的期限。当我知道要来这里的时候,内心很期待;来了之后,又觉得索然无味,浪费应该拼搏的青春。但日子久了,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一部分。公孙先生说:“年轻人在这样的地方体验是好的,呆习惯了,就再不能拼搏。”


    每每想到这里,我就悚然心惊,害怕自己成为像每天接触的“国际居民”一样,过着没有什么成就的生活。我曾以为来这里就可以改变世界,至少做一点点小的改变。但事实上,除了别人眼中的标签,我一无所有。

我从未和玉堂说过这件事,但我知道,玉堂对此的感受,对自己无力的愤恨,只会比我更深刻。毕竟,他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人。


    玉堂也从不提回国。在巴黎旅行时,我随口问起他今后的打算。他一听我提这个,就恶狠狠地答:“不知道!”径自抛下我走了,不知怎么忽然怄起气来。他走在巴黎高低不平的石头路上,踩进一个水洼,新买的鞋上沾上水渍,却仍然头也不回地走着,风衣下摆在斜风细雨里微微扬起来。等我追上他,又好像全然忘了刚才的对话,对我说:“你的夹克这么皱了,我给你买件新的罢!”


    我的衣柜就这样被玉堂无情地践踏了。来时只一个小箱子,回去时膨胀到了两大个。其中一半是新买的衣服,全是玉堂给挑的——他嫌我的衣衫太土气了,丢人。原话是这样的:“自己丢人就算了,还要丢我白爷爷的人,还丢国家的人,丢不丢人你!”

    他说我丢国家的人,我心悦诚服。但丢他的人,我却没想明白是怎么个道理。这两年买的衣服,比我之前二十四年买的都多。我回国后,就一直穿着……一直穿着。玉堂品味很好,也会生活,挑的都耐穿。我一直穿了三十多年。


    我的行李也是玉堂给收拾的。说是收拾,其实就是他看什么好玩,便往我敞开的箱子里丢。到后来堆成一个小堆,后丢进去的东西总要滑出来。最后我不得不自行打包,把他丢进来的挨个拣出去,心想要是装不下,就不带了。他给我塞的,除了衣服和书,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,比如我们旅游去买的,写了地址而忘了寄出的明信片。翻过来,有山,有海,有城堡。原来我们去了这么多地方。我津津有味地一件件看,其中还有他随手买的威尼斯面具,一个小钟(已经不会走了),名胜的冰箱贴,甚至还有我借他而一直没有归还的文具之类,我以为他早忘了。到头来,我一件都没有挑出去,只坐着看夜色一分一秒地点滴浓重,又点滴褪去色彩。

    玉堂就在我一墙之隔的地方。可我见到他给我的这些东西,却像是和他已经分离很久。难过得心里一阵一阵发闷,分不清是悼念自己的这段时光,还是伤感和玉堂的离别。在里昂的最后一个夜晚,我简直是个恐惧清晨的死刑犯。使人绝望的太阳升起的时候,我还是要走了,尽量轻声地不打扰到玉堂。


    我本以为他会陪我守夜,没想到他自己去睡了。有些失望,有些宽慰。若要这样面对面挨过折磨的倒计时,我不知道要被逼迫着对他说出什么样的话来。我怕自己说出这样的话,我相信自己一定是因为青年人的激情冲昏了头脑,才会想说出这样的话。他始终没醒,我松了口气,带上门走了。但我现在已不再年轻,我万分之万地确定那不是出于年轻人一时的激情,也不是出于一个老人对青春的怀念,而是在过去的三十年间,我没有一日不在想,如果我知道,我依旧不会告诉他,但至少请让我看看他,最后再看看他。可我不知道。


    看他得意地笑,看他专注地读。看他迷惘,看他哀伤。看他送朋友远去,看他作生死的告别。可他们不让我,连最后一面,我都再也见不到。


    回国之后,我没有收到玉堂的任何消息。拜托赵祯打听,也只对我说,很抱歉,白玉堂在进行保密任务。我奇怪,他明明法律事务的,哪里有什么保密到这个程度的任务?赵祯说,是白玉堂自己要求换到一线的。我想我们毕竟殊途,就没有再追问。再很久,又很久,公孙先生告诉我,之前一项行动给了他参与权限,他在调资料时发现,玉堂的行动组所乘的飞机,在阿尔卑斯山区坠毁了。公孙先生之所以有了权限,是因为这次坠机不是一个意外。


    我这才明白过来,赵祯的抱歉究竟是怎样的意思。


    人在庙堂,不能去见最后一面。公孙先生安慰我,他的家人想必已经去了。我说只是不能想象我和玉堂之间甚至没有一个隆重的告别。但我心里很清楚,就算有那么一个告别,我也无法甘心认命,无法接受他白玉堂从此以后,与我的人生全然无关。


    包先生说,我的路还很长。他委婉地提醒,如果离开单位,以我的专长,在社会上是难以谋到合心职位的。

    被他这一提醒,我方才觉得害怕、恐惧、厌恶起来。原来长路漫漫,竟还有那么多年,要为纸上的理想,为了一生的追求,为了工作中的誓言,为了对亲友的责任,而偏偏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,而熬下去!


    好在,我差不多熬到尽头了。



    年轻的时候,觉得时间过得多么缓慢,一两年就足以改变人生。但是,当一个人真正成熟,时间就像风筝一样,一阵风来,就不见了。这三十年多么快啊,快到我都感觉不到孤独。

    我吃住都在单位,每天早起去晨练。偶尔听听戏,累的时候,就翻翻武侠小说。再有空了,就学学英语,学学法语,把玉堂的那些课本,都好好地读。别人要给我介绍对象,我一概回绝了。对方不忍,说我还是壮年,怎么活得像老头子一样——我告诉他,我从二十多岁起,便这样生活。


    起初我回到了刑侦组。后来离开前线,便因为外语较好,又有负责大案的经验,被委任分管国际上的一些行政工作。我也曾呆过赵祯年轻时的位置,用赵祯拍过的桌子,和那些派去国际刑警组织的年轻人联络,但我再也没有去过。三十年来,踏上外国的土地,这是头一次。


    法国一点都没有变。我从戴高乐机场转乘火车,这次没有玉堂,自己也走的很顺当。我第一次与庞统见面,他在下雨的里昂车站接我,火车站依旧泥泞混乱。庞统也在美国受过教育,礼貌谦和,气宇轩扬,穿着不会被弄脏的得体衣服。但他打着黑色的伞,这和玉堂截然不同。玉堂从不打伞。


    庞统告诉我,玉堂的母亲不久前过世了。她的亲戚在处理遗产时,发现玉堂原来在法国有套公寓,想找房契卖了,却又找不到。他不知怎地知道了,就向白老太太的亲戚说他来看看。庞统似乎在美国的华人圈有些威望,那亲戚就将钥匙给了他。玉堂真是狡猾,明明是他买下的房子,诌我说是租的。且当年的租金,为了语言方便,都是我给他,他再给房东。没想到都落他袋里去啦。


    玉堂或许是想有个伴儿,又或许不只是想有个伴儿。我茫茫然地想,或许就和我想的一样,但再不可能确认了。


    庞统说,想给我看一样东西。他推开门,房里打扫得很干净,一切还像我离开时那样。我走后,玉堂还居住在客厅里,书架上摆着他那些珍贵的收藏。那里曾放着他借我的书,后来被丢进我的行李,辗转回了北京。我原来住的卧房,依旧空落落的,只有我当时带不走而委托玉堂处理掉的家具。他人懒,自然是没有弄。庞统拉开我书桌的抽屉,拿出里面一叠纸,说,您看。


    现在我看得懂法语。玉堂是把房子给了我。


    庞统又说,这处公寓和里面所有的财产都是您的了。白先生的亲戚那边,我会代您处理的。他离开了。我背对着他,面向窗外。窗外的梧桐树还是像以前一般高下。听说树长到一定大小,就不会再长大。或许人也是一样的。


    我尝试拉开每个抽屉,翻检每个角落,生怕有什么玉堂留下的东西被错过了。一边又不可抑制地在心里一次次描摹当年的玉堂,如何在我的房间里,给转赠书签字。

    我蓦然惊醒,原来那时的玉堂,已然面临着死的威胁,却依然打定主意要坐上那班飞机。而我此刻,已经无法想象,他写下我名字的时候,抱的是怎样的感情了!


    我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,只想迫切抓住他给我几不可见的纪念。

    打开一本他收藏的笔记,上面空落落地写着“致我年轻的“老”朋友,”下有落款,时间是2013年。往后去翻,却只有空白的纸页。再翻开另一本,上面写着梅克林格的名句。再翻开,是纪德的诗。再翻开,这次是英文的“给我的朋友猫儿,”。再翻开,再翻开,一本一本,时间落款,从我们初次见面后的2010年,直到我们最后一次分开的2020年,最后一本上,一页里密密麻麻,反反复复,来来去去唯那二字,天上地下,只我与他最熟悉。


    展昭。展昭。展昭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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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初的写作灵感是想要把所谓的江湖侠义与庙堂之间看似相斥,实则是可以相互影响的这样一种关系,找到现代的对应。文章的核心其实是白玉堂,作为一个“江湖人士”涉及了在他人看来自讨苦吃的领域,最终导致了悲剧性的结果。不知不觉在写的过程中,又提到了白玉堂和展昭身上存在的“不同背景之间的亲密融洽关系”。其实后一点我觉得很理想化,当然我也确实在我们的一些朋友身上看到了有heritage的华裔的影子(非常难得),所以给了白玉堂这样的设定。

生贺应该是HE的,对不起莎莎OTZ希望喜欢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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