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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猫鼠】三会白玉堂(二点五~三点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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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点五)

白玉堂其人,我在11年的暑假见过一次。那年夏天北京很热,家里着意催我回武进爷爷家避暑,我却要在北京集训。我走进公孙先生的办公室,想跟先生说说对学习的想法。

进门时,先生正在看书。见我来了,摘下眼镜,让我稍等,告诉我有个华侨朋友的孩子,今天要来拜访他。

公孙先生说,他年龄与我相若,正好可以认识一下,也好有个伴。我想着暑假张龙赵虎他们都回去了,独我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在这集训也颇无聊,有个伴也很好——这样想着,走廊里就传来嘈杂的噼啪响声,有人一路短跑。来人一面叫着“公孙先生,不好意思——”一面刹不住,撞到了我的背上。


这一下奇疼无比。还未待我说一句话,来人就嗷的一声跳将起来,摸着鼻子喊到:“怎么门口还站个人!”我疼在背上,不像他似的能伸出手去抓,心里七七八八猜到这人便是公孙先生口中的“朋友”,就只是横眉冷对,给先生一个面子。


公孙先生见他窘样,又见我面上不忿,乐不可支:“你们真是不打不相识。玉堂,门口杵着这个就是展昭。”


那“玉堂”顿时一副很吃惊的样子,指着我,喊到:“这就是我妈成天唠叨的那个,那个展昭?”跟着就站到我面前来,明目张胆地将我打量一番。

他整个人收拾的很干净,一身白色,使人觉得这是不近人情的社会精英;神态表情又很活泼,使人觉得这还是个毛头学生。他说话也还像个学生:“长得倒是不错,可惜看着太木了,看来被教育摧残的不轻。”我好气又好笑,又不期然这人好像很熟悉我似的,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?”这人便跟着很得意起来,好像在炫耀自己的成绩一般:“我白爷爷什么不知道?你排行老大,外号猫儿,平时喜欢书法和武术,还喜欢听老歌……唉,二十岁出头过得像老头子一样!”


我这才知道他原来是姓白,接着想起来公孙先生留学时,有个中国教授便是姓白的,原来其中是这样的干系。看他说的头头是道,就知道是公孙先生平素唠叨,对友人也口无遮拦。我觉得这人有趣,来不及恼先生大嘴巴,便回嘴到:“你还自称白爷爷,也跟我半斤八两,好不到哪去。”

那白爷爷,诨名叫玉堂的,听了便眉毛倒竖,连爷爷也不称了:“我只是喜欢看明清话本跟武侠小说罢了,哪里是你这种活在现代的封建遗少懂的?”

我噗嗤笑了。公孙先生见我们有占地胡诌的态势,赶快圆场道:“展昭,你带玉堂去四处逛逛,我要等包黑子那边电话会议。”又想起来我是要找他有事,问我什么事。我如实说找了些国家的资料,却不太知道接着怎么研究。先生便说:“这个你问玉堂,他是在美国学国际关系的,在行。”接着便把我们赶了出去。


那位白爷爷在我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,也不说话。我耐性尚好,且一个话唠憋着也甚有趣,便也不说。果然那人要开口了,我便和他同时开口,对方顿时尴尬,连道:“您请!” 我也推诿:“你说!”如此来回,这人终是输了。他方才好强,现在又浑然不觉自己在这场礼仪之争里输得尴尬,虽然我亦不知这输赢意义如何。


他跃跃欲试地问我:“你查过案子吗?”

我想了想,老实说:“我还没接手过案子,”那人神情顿时很委顿,并不很给面子。我又说:“不过……”那人顿时来精神了,催促我:“说,说!” 我就说了些以前给包先生和公孙先生打下手,鉴定追查的事。他听得很津津有味。


待我说完了,他又央我带他去吃好的。我从体育场边上翻墙出去,等着玉堂翻过来。然后才想起玉堂穿着一身雪也似白的,这么下里巴人的翻墙法要脏了他的衣服。没想到他踩着空调室外机,稳当当地从围墙边上跳下来了。膝盖和袖口上上蹭脏了,他也没注意,直嚷嚷着要我带他去吃好的——那就吃好的。我们拣了一家叫xx楼,又或是xx阁的名吃,挨着窗边坐下。玉堂先点了些小吃冷菜,我便点了主食。所幸的是,他祖上是浙江人,我们口味上还颇相投。


我们又吃了些无关紧要的,才想起来原本是要讨论一些“工作”上的事情,便向玉堂请教。不幸的是,玉堂所说的那些,在我看来,都很流于表面。可能是我们所学不同,也可能是受环境的制约,我们的许多观念想法,是背道而驰的。原本好好地把酒言欢,变成了唇枪舌战。内心已暗暗下了决断,认为这个人虽然所学甚广,但还亟需从他那象牙塔里出来逛一逛——现在看来,当时的展昭还是太年轻了。


我已经不记得那时和玉堂具体说了些什么,总之也不外乎民XXX主XXX自XXX由XXX法XXX制这几样。后来我总想,当人能好好地过日子的时候,是不是就不会那样执著于在这种问题上一分高下。转念一想,我和玉堂的工作性质,又决定了我们是要一生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纠缠。只是有时候,我会发自内心地感到疲惫,深深地厌恶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,假想我们过着不一样的生活。然而,只是有时候。


玉堂和我不一样,思考这些从不使他疲惫。他的生活与工作是共存的,而我时常感到矛盾。我不知这样的不同来自于何处,尽管答案摆明了我们的成长环境不同。我务实,而他理想。我总呆在一处,而他走遍天下。我的生活充满了必然,而他的生活充满了可能性。一言以蔽之,我从内心底里十分羡慕他。但如果要我成为玉堂,那我又不愿意。


(三)

我们第二次相会的时候,遇到这种话题,就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讨论了。这其中有我们都成熟了些的缘故,也有我们的想法都多少往中间靠了些的缘故。大多数人的想法总会日渐中庸的,我们也概莫能外。在从巴黎到里昂的火车上,我提到初次相遇时的窘况,他也不好意思起来,只笑说“当天的馆子很好吃。”又问我有没有住的地方。


国际组织给住房补贴,但我人生地不熟,原来是想先找旅馆安顿下来再慢慢找。他听我这样说,便盛情邀请我一同居住,言他已敲定了“在市中心且相去不远,周边有公园可供晨练用”的房子。我不禁失笑,玉堂总将我套进一个迂腐古板,会打太极,喜欢听戏的老头儿范式里面去,也不知是为什么。初见面是这样,再见面还是这样,之后的几年里,依然是这样。我想他是因为先从他妈妈的只言片语里认识我,才有先入为主的偏见,没想到相处久了,还这样说,倒要我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埋汰,而这也确实像他的风格。


到了里昂,下着连绵的冷雨。火车站上闹哄哄的,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的人,还有地上因为泥水带进来的黑色鞋痕,都使我觉得和中国仿佛没有什么不同,只是语言不通罢了。然而这就很要命,亏得有玉堂才坐上了轻轨。等去报到的时候,我才发现被玉堂这家伙给骗了。家与单位之间隔了一整个大公园,横穿得要半小时。玉堂怕我反悔,天花乱坠吹了一通,又要把卧室让给我,我只好承让了。却不得不说,往后的日子里,与玉堂一同穿过公园,上班下班的时间,成为了我不可割舍的珍贵回忆。


国际公务员与基层文职差不了很多,只是我们多沟通而少执行。时间久了,难免会觉得憋闷。我负责与国内联络,传递信息,而玉堂在法律事务。幸而有玉堂在,我慢慢也寻得了一些在异国他乡的生活趣味。春夏秋季我们一同从公园里穿行,冬季乘公交转轻轨。这座城市也有不少行道树,其中或有梧桐一类,疏于修剪,长得高,且枝干随意,是道道地地的法国梧桐了。玉堂说美国的大城市少见行道树,因而也很喜欢这里。


因为要和国内通讯,有些事情又等不及,故早出晚归。玉堂也总与我一同作息。我怕自己动静太大,打扰他睡客厅,曾提出让他还是睡卧房去。他总是拒绝,说自己没有朋友,有我一个陪着说话可以解闷,云云。可白玉堂何时缺过朋友?我们刚安顿好时,他迅速与人熟悉起来,叫了一帮人来吃饭聊天,好不热闹!但我便假装他真的缺朋友。冬天的晚上,他总拿着热茶,在刚刚下了一层薄雪的门外站着,把茶交给我。玉堂少有安静的时候——不是嫌他闹腾,但这样的玉堂,非常少见。


我们总从聊工作开始。我在国内的领导是赵祯。赵祯是我的大学同学,但他是个极不起眼的人。瘦,干净,不太高,不起眼,成绩不上不下,恰好让人忘记。有说法是他有什么背景。可我所知道的赵祯,条件并不很好,茹素,生活也简朴。总之他现在是我的上司,也没有展现什么超凡的手腕,只是每日与我交换一些通缉犯的信息。玉堂听我说了,蹙眉想了会,说对赵祯这个名字有点印象,又不确切。


(三点五)


某天美国方面联络,称我们有几个通xxx缉xxx犯在美国被发现了。赵祯听了,一向面无表情的,忽然站了起来,将桌子推到一边,叫我把详细发给他。我正整理着,瞟到其中一个叫庞统的名字,忽然又接法律事务部告知,不能引渡了。赵祯将我的线路抢过来,在电话里大声质问怎么回事。他的英文是真好,我头次听到,这么流利,怎么以前都不知道。


接赵祯电话的是玉堂。玉堂听起来也很疲惫,给赵祯解释,人权组织干预贪官引渡,请了律师,现在正在上诉。


赵祯一拍桌子:“我们的犯人,关他们什么事!”


玉堂耐心地跟他说美国的司xxxxx法程序如何如何。


赵祯说:“我知道你们那一套。但你是不知道这人和他父亲搜刮侵吞了多少?证据确凿的事情,你们不匡扶正义,反而还姑息养奸?”


玉堂怔住。玉堂有的是小聪明,鲜少被人问得哑口无言。他说:“我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……”


赵祯极不耐烦:“有什么办法拿回来?”


半晌,玉堂说:“抱歉,我需要保持我的中xxxxx立xxxxx性,合xxxxx法性……”


“放屁!白玉堂,你母亲还说你难得是个有传承的,我看你冷血得要命!”


这最后一句是用中文说的。赵祯挂了电话,我与玉堂在一栋建筑里,一根电话线上,长久地沉默。


玉堂给家里打了许久电话。完了,和我讲了原委:赵祯的母亲曾有一些挺大的权力,却也有些把柄落在庞统父亲手中,之后在一些斗争中果然被落井下石。赵祯的父亲生怕惹上麻烦,早早离了婚。赵祯母亲不久病逝,只靠父亲每月给的微薄生活费独自生活。白玉堂的母亲与他家生前相熟,也见过几次面,只是白玉堂并未见过这个人。而庞统一家在飞黄腾达之前,便将财产转移海外,庞统又先一步移民去打理,现在一家团聚,惬意逍遥。


玉堂充满愧疚,我看得出来。他总自居侠义心肠,从不吝行小的善,对大的恶也有自知之明。但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灰色矛盾,他内心的痛苦挣扎,却像一个真空里的鸡蛋破了壳,直面瓢泼的大雨。我在工作以后,也曾面对这样的境况,于是看着这样的玉堂,犹如看着我自己。我们一宿无话,就只是坐在客厅里直到天明。


等新的太阳升起来,玉堂又是那个玉堂了。只有我知道,玉堂心中的某处,必定起了变化。我们之后没有再提过这件事,也未曾见过赵祯再有别的失态。几次通缉犯的交接,都十分干净利落。这个人到底还是很有本事的。


法国人给假给的很痛快,有了闲暇我们就天南海北地跑。慢慢就不再谈国事,只聊风月。玉堂与我说他从小在美洲四处旅行,大学又在欧洲游学,我听得有滋有味。他又说:“等我们有空了,我带你把这些地方都跑一遍!”之类的话。我那时满怀期待,仿佛在青年与社会的碰撞中找到了一点安慰,却不知打那几年之后,再未曾有过这样的机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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