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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HP】住在我们附近的隆巴顿一家

叙述1:


从我们所住的农庄向南,就会被一片丘陵挡住视线。我们家的羊常常会跑上去,向下瞭望。妈妈让我们去把羊赶回来,我们总借口拖拉,在丘顶坐下,与羊一同瞭望。隆巴顿家的房子就在那下面,背丘朝阳,西面有一片林子,林子里有一道溪水穿过。


我们认得奥古斯塔和她的儿子。她高且瘦,表情严肃。她的儿子弗兰克遗传了她死板的面容,长了一幅全郡少年里最老成的脸。我们的妈妈说:“你们和小隆巴顿比起来,简直像一群猴子。”


奥古斯塔与我们郡里所有的人(除了妈妈),都维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。但她依然邀请了许多人参加隆巴顿先生的葬礼。过世的隆巴顿先生活泼风趣,偶尔有些古怪。像所有乡绅一样,他没有从事什么工作,但总是体面地出现在他需要出现的时候。他又像所有的乡绅一样,交游广泛。奥古斯塔与他结婚的时候,来了许多穿着更为体面的先生与女士。有人说这些都是伦敦的大人物,也有人说是奥古斯塔的贵族亲戚。我们参加了白天的仪式,隆巴顿先生偷偷地给了我们一些味道奇异的糖。到了晚上,隆巴顿府就静悄悄了。我们坐在山丘上往下看,心想这一定是奥古斯塔在操持。如果是隆巴顿先生本人,那肯定热闹得多。


大家都管不苟言笑的奥古斯塔叫隆巴顿夫人,只有妈妈例外。在弗兰克出生的年代,隆巴顿家这样老观念的人还在自己家中生产。隆巴顿先生出现在我家门口,央求我们的妈妈去帮忙。他们拒绝前往医院,认为这样很危险,我们的妈妈还是姑娘的时候,在某个医生那里做护士,她严厉谴责了他们陈腐的观念,但最终妥协了。总之,打那之后妈妈与奥古斯塔就以名字相称。


故事1:


我没想到隆巴顿怎么都不肯去医院,她丈夫坚持他们家族的人都有那么点儿,“特别”。那,我只好乖乖闭嘴,内心觉得他们有那么点神神叨叨的。你们知道,有的上流人就是这么神经质。至于弗兰克,反正我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,和你们出生时候一样,小脸皱皱,皮肤红红的。隆巴顿夫妇高兴得哭了,我就觉得,他们果然是神神叨叨的普通人,哪来什么特别不特别的呢。


他们想给我点报偿,我谢绝了,怎么好意思呢?还保证不把他们“有些特别”这件事到处说去。奥古斯塔又担心约翰发现,约翰是你们爸爸的爷爷,要他现在活着,也快八十啦。我就跟奥古斯塔说:“约翰是你们认识的最不喜欢说长道短的人儿啦!”一边想,约翰就算知道了,也不会信这种疯话呀。


你们爸爸的爷爷,约翰是这样的一个人,我又不是!但你们看,唉,与约翰一块儿过了一辈子,我也变得越来越像他一样。至少“隆巴顿一家有点疯疯癫癫的”这句话,除了和你们之外,我六十多年也没跟别人讲过,说不定他们对我施了什么魔法。


后来我就敢去找奥古斯塔啦。虽然她老板着脸,但是心不坏。我们有时候喝茶,有时候散步。她非常喜欢弄花园,但不像我们这儿的姑娘一样擅长家务。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,你们看,她家周围满当当全是花。她做小姐的时候家里大概有很大的花园,嫁到我们这样的穷地方,真是委屈她啦。我还记得她总是穿着一身的套装,配着帽子,多像一个伦敦或者约克的贵妇人呀!她看着刻板,生硬,又争强好胜,但也很友善。


叙述2:


隆巴顿先生给我们的糖,那之后没有在任何地方吃到过。自隆巴顿先生过世后,山丘下比以前更寂静了。


弗兰克总在家门口低头看书。奇妙的是,当我们从山丘顶窥探,他就会抬起头来,好像头顶长了眼睛。他向我们招手示意,我们也向他挥挥手,心满意足地赶着羊回家去。


我们和弗兰克从不说话。父母亲并不知道我们与弗兰克这样隐秘的友谊。他们不禁止我们与隆巴顿家接触,但也不允许我们太过亲密。他们一家人,用我一个堂叔的话说,“尤其是奥古斯塔,看起来很礼貌,其实傲慢又冷漠。”我的父亲这时候就会说:“隆巴顿夫人这样做是当然的。”父亲是奥古斯塔那类人,因此不会直白地指出她是个有钱的寡妇。当隆巴顿先生去世的时候,我们的这位堂叔似乎曾经试图追求她,当然失败了。


故事2:


有人说,奥古斯塔是个心肠冷硬的女人。在她丈夫的葬礼上,她一滴眼泪都没掉。这话我可不乐意听,马上就反驳他们这些长舌的人:因为奥古斯塔家里是有头脸的大人物,这样的家庭培养出的淑女,当然总得不能跟我们似的,咳,你们是不知道你们曾祖父的葬礼上我哭得多难看。所以我心里想,她既然不能哭出来,心里该有多难过哪!


奥古斯塔有多难过,只有我们当了妈妈的人才知道。她那么严格地教育小弗兰克,又格外地爱护他。如果她真的是个狠心的人,早就带着隆巴顿的遗产改嫁了,不是吗?有人说隆巴顿家在伦敦有个大金库,他们的财产都托给那些银行家照看,因此也有不少人登门向奥古斯塔求亲去,之后也没有下文了。我就说了,奥古斯塔不是那种人。她一心扑在儿子身上,早早地把小弗兰克送到苏格兰的寄宿学校去了。小弗兰克才11岁呢!


弗兰克成绩很好。羡慕?我当然暗暗羡慕她!我当时觉得把孩子送到那么远的学校去,还不如留在我的身边。做个普通的木工学徒或者铁匠也没有关系,就像你们的爷爷一样。说老实话,其实那会离打完仗也没多久,我哪里有钱供他们上贵族学校去?你们现在可不一样啦!


叙述3:


有一天当我们坐在山丘上,弗兰克不在那儿。第二天,也不在。我们慢慢忘记了这个习惯,直到夏天。我们远远地问他:“你还好吗!”


“我很好,你们呢?”


“好得很!”


我们向对方挥了挥手,回家了。日子依旧像之前那样过着。到九月,弗兰克上学去,我们又见不着他了。这样过了好几年,大约是他要回家的时候,我们到山丘上等他。他出现了,与一个陌生的姑娘手拉着手。


他说:“认识一下!这是爱丽丝,我们就要结婚啦!”


那个姑娘也向我们挥手:“你们好!”。爱丽丝身材纤细,有一双温和的眼睛,我们一下就喜欢上了她。


他们的婚礼在夏天举行,是我们记忆中奥古斯塔的婚礼的复制。我们对那种奇妙的糖已经失去了兴趣,妈妈提出给她帮忙,她谢绝了。在婚礼上,我们头一回见到弗兰克快活的脸,那之后许多年我们都没有再见到他。


故事3:


你们问大学?弗兰克没有上大学,毕业带回来一位姑娘,很快结婚啦。这个姑娘脾气很好,这是自然的,否则她绝对不能和奥古斯塔一起生活。她儿子结婚可能是她难得能笑起来的时候吧,哎,奥古斯塔!她高兴了没多久,脸又总是紧绷了。我想,会不会是因为她儿媳不能生孩子呢?如果七嘴八舌的议论是真的,那老隆巴顿先生在伦敦地下的金库就没有人继承了,多可惜呀。


过了大概有那么几年吧,我会看见一个小孩子被奥古斯塔抱出来,但奥古斯塔即使逗着孩子,也绷着个脸,比以前还要更严重了。我猜爱丽丝终于生了孩子,又或者他们终于放弃努力,下定决心去领养了一个,也可能是离婚了,因为我再没见过爱丽丝,不过也没见过弗兰克。但每当我要去拜访的时候,我都碰巧有这样那样的事。于是我一直也没有机会问问她。不过呢,这种事情,好像也不好意思问出口。


叙述4:


后来我们都结了婚。回家探望妈妈的时候,妈妈并不提隆巴顿家的事情。只有一次我们带着小孩子们站在山丘上,看到一个小男孩在弗兰克曾坐着看过书的地方玩。他感觉我们来了,转过身来看着我们。我们马上就知道这是弗兰克的儿子,他有他妈妈的眼睛和下巴。我们向他挥手,他害怕地蹲下来,又抬头看看我们。看到我们没有恶意,也羞怯地向我们挥挥手——我们心满意足地回去了。


孩子问我们:“这是谁呀?”我们异口同声地说:“只是邻居的孩子。”我们所好奇的是,弗兰克会不会对他的孩子提到我们之间的故事,但更有可能的是,他就像我们一样,没有提一个字。


故事4:


我跟奥古斯塔最后一次说话是在她孙子摔在我家院子里的时候。我想不通,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怎么会从低处的隆巴顿宅摔到高处的我家院子里,但我那会也是做了祖母的人啦,特别听不得孩子的哭声。我把那个一塌糊涂的小哭包扶起来,噗噗两声,奥古斯塔忽然出现了!对,就是你们现在坐着的地方。


那时候我才相信了奥古斯塔全家都“有一点特别”。哪里是“有一点”特别!她的亲戚又噗噗地冒出来了。一男一女,我是在他们家的两场婚礼和一场葬礼上都打过照面的。女的那位穿着滑稽的衣服,抱住奥古斯塔的孙子,哭了起来。男的不住地说“不是哑炮真是太好了!”


我就好奇地问:“哑炮是什么?”那个女的就停止了哭泣,像是才发现我在似的。我们僵持了一会,真是尴尬极啦。

那个男人说:“就是像你们麻瓜这样的普通人。”我就很生气,质问奥古斯塔什么是你们麻瓜,什么是普通人。奥古斯塔刚才还高兴着呢。我也说了,要让奥古斯塔高兴起来,多不容易啊!我不在乎他们有超能力还是怎么个特别法,就只是想,奥古斯塔因为她孙子和我们不同,居然能高兴成那样,原来真的是一直看不起我们。

我难过得要命,也不管她那么强势的人怎么忽然说不出话来,就回家去啦。在家里还能听见他们吵着怎么不把我消除记忆去。谁管他们!普通人就不值得庆祝吗?唉,我那会都五十多了,还这么容易激动。开头只顾着难过,我们可认识了有快三十年了吧?再后来,我就很害怕他们来报复我。结果什么都没发生,我还指望能把他们一个个骂一顿呢。


故事5:


打那以后,我有许多年没有和奥古斯塔说话。她那个小孙子很快也去上学了,又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。我几次想和她去说话,想到她那样看我,就踏不出那一步来。


你们出生之前的一天晚上,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。老太太晚上睡眠都不怎么好,大半夜的开门去看。果然我看到了奥古斯塔,高大,瘦削,穿着套裙。我们都那么老了,她看起来却比我年轻许多。你们都听说过,性格刚强的人格外容易早逝,对吗?我一直觉得奥古斯塔那么刚强,担心她会早早地死了。可她没有,她对衰老也很坚强。她站在月亮下面,隆巴顿宅已经倒塌了,箱子浮在她身边。她看着我,那晚的月光格外地亮。她叫我快回屋子里去,我没说话,就看着她,她也看着我,眼泪从她脸上流下来。哎,从来不哭的奥古斯塔!多么令人心酸啊,我原谅她啦!但我没来得及说一句话,她就噗噗两声不见了。


叙述5:


又过了很多年,连我们的孩子们都有了孩子们的时候,我们就更少回到妈妈住着的老房子去。最近一次去的时候,我们在山丘上往下看,像是期待一个六十年的奇迹一样,奇迹就真的出现了。


我们看见奥古斯塔坐在轮椅里,耷拉着脑袋,睡着了,帽子一颤一颤。她背后站着两个与我们孩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,站在夕阳里。他们发现我们的时候,也抬起头来,仿佛是专门为我们等在那里的。年轻的男人朝我们笑了,他有他妈妈的眼睛和下巴,比他小时候看起来自信了许多。女的那个扎了一束马尾辫,我们从没见过。


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,挥了挥手,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——想到这里,我们对视了一眼,确认了我们都知道这辈子不会再有可能见到弗兰克,这附近也不会再有人记得隆巴顿家。不过我们希望他们过的好,毕竟好人都会有好报的。


故事6:


过不了多久,我想奥古斯塔回来了吧!你们问她的房子怎么了?当然是被她孙子修好了。大概是,我记得不是很清楚。什么?你们说那里什么都没有。怎么可能呢?快,推我去看看。欧,你们说的对,房子不见了,总得有个废墟吧?好吧,那可能是我记错了。但我还年轻的时候,这儿确实有过那么一个房子,住过那么一家人。你们要体谅体谅你们的老奶奶,我可带大了你们三代人,现在脑子都不好使啦!那么来继续吧,孩子们,我刚才说到了哪里?

【完】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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